在风暴中自救的印度
2021-05-13 13:16 星期四
腾讯新闻
4月24日,《纽约时报》的一张火葬场照片在全球范围内病毒式传播。一时间,大家都认为印度已经像一个露天焚尸炉,所有尸体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4月24日,《纽约时报》的一张火葬场照片在全球范围内病毒式传播。一时间,大家都认为印度已经像一个露天焚尸炉,所有尸体都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对于这张照片,也有不同的反应。一位旅居印度的英国女性在推特上提出质疑,她解释道,“在印度的一些大城市,经常有人在大街上躺着,尤其是穷人,他们只是在睡觉,并没有死亡。不要相信媒体对你的操控,除非你亲眼所见。”她正准备从印度回英国,还在视频中讲述了社区小店的印度老板是怎么在封锁中给她悄悄开门买需要的食品。但无论照片是否偏激,印度已经陷入疫情的漩涡是不争的事实,每日确诊病例突破四十万,这让印度超过美国,成为如今疫情最严重的国家,而专家表示,第二波疫情的高峰仍未到来。本文作者与身在印度的当地人,在印外国人,以及滞留当地的华人交谈,他们正在生死漩涡之中,这里有痛苦也有挣扎,有黑暗也有危难中的互助,就像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在印度游记《幽暗国度》里所说的,“印度的历史……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人类将世世代代永存。”

平民英雄

“我看见过那些感染者因为缺少氧气而窒息的惨状,当他们叫救护车,救护车收费5000-10000卢比(约合人民币440-880元),穷人怎么付得起呢?尤其在这个瘟疫横行的时候,许多人失去了工作。当时我想,我可以做点什么。”

杰韦德(javed)是印度中央邦的一个突突车司机,所谓“突突车”,就是一辆三轮车装个斗篷冒充出租车,而中央邦,顾名思义位于印度的中部,这是印度最大的一个邦,有着全国最多的部落人口,而部落人口,也就意味着众多的穷人。当2020年的春天第二波疫情来临,就像北部的大城市德里、孟买一样,中央邦成为疫情的重灾区,数月的时间,感染人数就突破了七十万,每五个接受新冠检测的中央邦邦民中,就有一个确诊。杰韦德所在的中央邦首府博帕尔,原本是一个宁静优美的历史名城,有着印度最古老的清真寺,1200年历史的婆罗门神庙,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曾在那里流连忘返,但如今,当杰韦德开着突突车行驶在大街上,最常见的,却是那些背着患者的至亲们徒步向着医院跋涉的疲惫身影。

杰韦德今年34岁,他与妻子和三个孩子住在市区,每日开突突车能赚取两三百卢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唯一的好运是,一家人都没有感染。但在这个瘟疫时代,没有人可以冷眼旁观,就像《鼠疫》中的里厄医生一样,他决定向病毒宣战,但他不是医生,所拥有的只是一辆突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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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韦德和他的突突车

四月初,杰韦德决定将自己的黄绿相间的突突车改装成一辆简易救护车,运送患者去医院。他说妻子支持了自己的决定,当他们一起观看了一则充斥着感染者哭喊求助的视频。不仅如此,妻子还同意他卖掉自己的纯金项链、戒指和手镯,那就是5000卢布,他用以负担每日油钱,还购置了口罩、消毒液,血氧饱和仪。一位相熟的医生捐给他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瓶,他将之绑在车棚一侧(这意味着突突车将重心不稳,不过对于老司机杰韦德,这倒是可以轻易克服的驾驶难题),当病人缺氧时,他就从容递上氧气面罩,每充一次氧气,又要花掉600卢布。但杰韦德不准备收取任何费用,他早就想好了,这不是一场生意,他只是要帮助自己的同胞。他将电话发在了网上,广而告之任何有需要的人都可以联系他。

“我不睡觉。我说真的,以前我每天早上6点醒来,但自从疫情二次爆发,我二十四小时在线,随时准备出发救人。”跨洋电话里,杰韦德虽然疲惫但却有着振奋的精神,他一直强调自己不能说太久,以免耽误求助者打来的电话。如今他已经很熟练了,接到电话,他就赶赴病人家里,扶着他们上突突车,测一测血氧饱和度,需要的话戴上氧气面罩,然后,出发去医院。他并没有太考虑保护自己,或者已经无暇顾及,只有一块塑胶板,横亘在驾驶位和后座之间,两边敞风,聊胜于无。他为此付出的还有每日微薄的收入,他已经不再拉载正常的客人了,一方面是没有时间,另一方面,谁会愿意坐在一个拉载过新冠病人的突突车上呢?

“即使要靠借钱,我也要一直做下去。”杰韦德说,他是虔诚的伊斯兰教信徒,关爱他人自然是宗教的教义,但更根本的,也是危难时刻人之为人的本能。

一位叫不到救护车送丈夫去医院的女人联系了他,当突突车咆哮着开到他们面前,这位无助的妻子说,当时的场景就像天使驾临。突突车拉着他们去医院,往往这一家没床位了,杰韦德就拉他们去下一家,一切都是争分夺秒,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他不肯收我们一个铜板。”女人告诉当地的媒体,后来他们成功了,丈夫住进了医院,好运眷顾了他们。她说等丈夫病好后,他们要一起来谢谢好人杰韦德。

我们常常胜利也常常失败

这就是发生在印度的故事。当这个人口仅此于中国的庞大国度陷入疫情风暴,可以想象每天发生的故事都将数以万计,出于国情和文化的区隔,远在中国的我们总是能看见一些只能以奇异来形容的新闻:比如宗教领袖公开宣布牛尿可以抵挡新冠病毒,这还得到了卫生部长的支持;病毒肆虐之际,汹涌的人潮正在恒河里痛饮恒河水;坐拥全世界最大疫苗生产工厂的印度,疫苗却不敷使用,工厂老板跑去了英国,声称这只是正常的商务旅行,但他宣布,回国后他要带上武装警卫;医疗系统濒临崩溃,这倒是可以想见,但ICU因为供氧中断导致11名新冠病人死亡就显得有些夸张,为了应对氧气短缺,政府想到的方法竟然是停用非疫情救助中心的医用氧气供应;更别提那些冲天而起的火葬场了。这些混乱的故事远隔重洋,由于没有切身之感,往往会让远观之人陷入惊诧或者嘲笑的情绪,忽略了其中苦痛的况味,但如果我们愿意认真对待的话,对苦痛的感受是人类的通感,这是不分国界的,整个人类的历史,也是对抗如瘟疫一般灾难的苦痛史,我们常常胜利也常常失败,在这之中,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并不是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像杰韦德这样的平民英雄,帮助弱者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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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1年5月9日,印度首都新德里,当地火葬场在处理新冠肺炎死者遗体 ©视觉中国

“拉杰(Rajiv),你可以帮助我吗?我的女婿正在急救车上,他需要氧气,需要床位,新德里真的一个床位都没有了!”

这是4月26日,印度疫情二次爆发已近一个月,医院人满为患,一张病床都成了奢望之物。

年届五十的拉杰拥有一家活动运营公司(eventmanagement company),企划、承办各类大型活动。他有着不错的政府关系,认识各个级别的有力人士,当危难来临,也就成了亲戚朋友的“救命稻草”。这是拉杰一天内接到的第四个求助。求他帮忙寻找床位、氧气或是药品。电话里是拉杰的弟弟,他的语气焦急,拉杰还能听到急救车的嗡嗡声。

他给弟弟的女婿在市中心的医院找到了一个空床位。更妙的是,还有氧气供应。至于有没有药,那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单单解决入院和氧气,就让弟弟的女婿和许多同样身处苦难之中的印度同胞之间,产生了生死之别。据当地媒体统计,截止5月12日,223名新冠肺炎患者被确认直接死于氧气短缺,有另外70名死者家属将死因归咎于缺少氧气但未被官方证实。

但拉杰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救不下自己的每一个亲人。

4月中旬,妻子的表姐库玛丽(Kumari),在确诊后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只靠氧气已经不足以救她的命了,“她需要注射瑞德西韦,还需要呼吸机。这些我们现在都没有。”

“你们能自己弄到吗?”

他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联系他能接触到的权力最大、级别最高的政府官员,向所有能联系到的医生求助,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帮他安排上一台呼吸机。

“我几乎问遍了整个邦。”这位印度的成功企业家告诉我们,那天晚上,他像每一个普通印度人一样绝望。直到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药贩子留下的信息截图,他拨通了后者的电话。

“我没有呼吸机,但有两支瑞德西韦注射剂,你要吗?”药贩子说。

黑市交易在印度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拉杰说,黑市上的卖家,有些是公立医院的官员,本来的职责是监管药物分配从而让最需要药物的人获得药物。还有一些是通过五花八门的私人关系拿到了医疗物资,比如氧气、呼吸机,或者床位。当然,他并不百分百的清楚这些卖家是怎么拿到手的,他也没有那么在乎,“只要能救命就行。”在人命面前,所谓腐败也就不那么重要,至少有腐败的空间,意味着还有可行的方法。但有时候,现实的残酷在于,即使花费高价依然不能买到救命的机会,4月28日,英国独立报报道了多个在黑市付完钱发现被骗,没有收到药物的可怜人,还有用椰子汁和牛奶假冒瑞德西韦的坏蛋。

药贩子手上的瑞得西韦比正常市价高了二十倍,拉杰无从分辨真假,依然决定购买,但后来药贩子告诉他,自己距离医院300公里,药是无法及时送到库玛丽身边的。

两天后的夜里,库玛丽因为突发心脏病而去世。医院不允许家属接触尸体,只是让家人们站在远处看着尸体燃烧。在如今的印度,这样的场景既残忍又让人麻木,一位火葬场的工人告诉媒体,每天有一百具因新冠而死亡的尸体要排着队等着他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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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1年5月3日,印度孟买,新冠患者家属在医院外 ©视觉中国

“焚烧的用品居然用完了。”拉杰说,他们被浓烟笼罩,没有葬礼,没有仪式,连告别都要保持社交距离,他的心都碎了。

死亡在每个印度人心中降下阴影。一位居住在德里的中年男人眼睁睁看着双亲在身边死去,他找不到车拉他们去火葬场,直到印度的骄阳让尸体开始腐败;还有一位十四岁的男孩,独守着死去的父母数小时,被人找到时,一直喊着爸爸妈妈;而在恒河两岸,水流卷走了数十具尸体,当地人说可能都是因新冠而死亡,但来不及火化的人。一位在校大学生告诉我们,短短半个月时间,她认识的许多人都不在了。即使疫情结束,“这些人永远回不来了。”课堂上,她将见不到曾经的教授;和朋友一起逛街,她将见不到曾经的朋友;家庭聚会时,死去的亲人也将消失于欢声笑语。想到所有印度人将经历的痛苦,她就不自觉地陷入抑郁难过中,“这会有很长的心理创伤。”

共享不可测的命运

灾难仿佛是突然降临的,想到疫情前的日子,每个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一位在印度的俄罗斯人说,三月份的时候,她在一场聚会后感染了新冠,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在印度每个人都在感染新冠,医生说我过两天就能好了。”当时,她还没有意识到“每个人都在感染新冠”意味着什么。

去年3月底,印度经历了第一波疫情,政府宣布实行长达21天的全国范围的大封锁。可数据显示,当天印度累计确诊病例不过538例。这让人们一度相信,印度是被上帝保佑的国家,坚信疫情在印度会迅速消失。在全国各地,无论平原还是山谷,城市还是乡村,生活都很快恢复如初,大型的集会、宗教仪式,总是在人潮涌动中达到高潮,印度人最爱的运动之一,板球,上半年正是新赛季如火如荼的时候,人们在可以容纳十万人的板球运动馆山呼海啸。这当然是印度人正常生活的权利,但当时人们还不明白,所谓正常的,理所应当的生活,往往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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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1年5月6日,印度海得拉巴,开斋节前民众在市场购物 ©视觉中国

上海人随水没有想到他会一直滞留印度,他本是一名摄影师,疫情前每年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在各处旅行拍摄,在印度南部的泰米尔纳德邦(Tamil Nadu),他迎娶了一位印度妻子,成为当地社区唯一一个中国人。他总是会以夸耀的语气回忆疫情前的生活,泰米尔纳德邦距离新德里近2500公里,靠近印度洋,每天海风浮荡,宜居宜游,他总是步行去菜市场,选购刚刚从海洋中打捞上来的最新鲜海产。去年四月份,妻子怀孕了,他原本打算带她回上海,但正值印度第一波疫情,中印没有通航,也就无法成行。

当时,在泰米尔纳德邦成为一名父亲,对随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选择,这里离北部是那么遥远,所谓疫情他也是在新闻里看见,而在他的身边,邻居们彻夜举行聚会,他说当地人也带口罩,但可能是印度天气炎热的原因,“总是把鼻子露出来。”戴了和没戴一样。生活宁静祥和,病毒还不曾打扰每个人。另一个可资佐证的例子是,他成为社区里第一个打新冠疫苗的人,按照印度政府的规定,第一波接种疫苗需要四十五岁以上,随水并不在此列,但他成功打上了疫苗,“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打啊,所以才轮到我打了。”他是被妻子的接生医生“推销”成功的。而在水利局工作的岳母,在银行工作的邻居都觉得毫无必要。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进入今年5月,疫情加速恶化,重灾区开始从北部的大城市向小城市、南部扩散,而疫苗永远不敷使用,据统计,全印度接受一针疫苗的比例不足应接种人口的10%,按照目前的速度,印度还需要两年以上才能达到群体免疫。随水所在的泰米尔纳德邦也有了135万确诊,他的“世外桃源”开始沦为新一轮的疫情重地。人们不敢出门,一切都变得不确定了,母亲节这天,当他为妻子庆祝第一个母亲节时,妻子却难过地说,“今天也会有很多人失去他们的母亲。”

不像随水有了自己的印度家庭,更多的在印外国人犹如生活在被海啸包围的孤岛中,他们可能住在高档公寓,一定程度上远离开疫情肆虐的穷苦社区,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感到焦虑和无助。

“当我站在阳台上或屋顶上时,我只能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在城市街道上奔跑的救护车。我所见到的事情就是歇斯底里,一切都崩溃了。”一位在印度的外国人写下自己的观察。而在《全现在》的报道里,一位留在当地的中国人说,从市区吹来的风,总是带有焚尸的味道,即使自己暂时没有感染之虞,也让人难以忍受,每个夜晚不得不服用镇静安神的药物才能睡着。

在一个由众多在印华人组成的微信群里,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疫苗、签证和包机。但今年中国大使馆还没有包机计划,回国变得遥遥无期,在微信群,人们更多是寻找一种守望相助的精神支撑,分享诸如如何用家乡美食进行自我疗愈——晒出自己做的青椒炒鸡蛋、蔬菜汤。

但即使如此,焦虑的气氛依然无处不在,一位中国人在群里求助大家,“如何保存土豆?”他不敢外出购物,囤积了大量土豆洋葱,却不知如何保存,印度天气炎热,土豆很快发了芽。

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每个人都被逼得做些什么,已经感染的要挣扎求存,侥幸保存的也就更焦虑未来,包括中国人在内的外国人还有着逃离的梦,更多的印度人却无处可逃,同一道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开始共享不可测的命运:焦虑和泪水,迷乱和折磨,而人们也会绝地反击,自救或者互助,无论是中国人在群里的守望相助,还是好人杰韦德的突突车,都是灾难之中,我们的应激反应。

只有公民能帮助公民

在德里的大学生谭雅(Tanya)说,最让她心碎的是一张在网络上流传的照片,一个看起来一两岁的小孩坐在妈妈旁边,她的妈妈躺在路上,已经死了。她今年20多岁,是一名商科学生,在印度,她的家庭拥有优渥的生活,疫情之前,她原本计划去美国探亲游学,但如今,网络上那些痛苦的呼喊一点点挤碎了她的生活。

这是网络连接每个人的时代,对于许多底层民众而言,社交媒体就是他们唯一的求助途径。疫情爆发以来,数以万计的公开求助信息仿佛爆炸一般出现,那些关于“印度疫情”的标签,比如#印度与疫情战斗(#IndiaFightsCorona),#氧气求救(#OxygenSOS),#氧气危机(#OxygenCrisis),都是无数人无助的证明。

谭雅决定成为一名志愿者,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的成人礼。“只有公民能帮助公民”,这位年轻的大学生说,“说到底,我们不能指望政府一口一口喂养我们,还是要靠人们互相帮助。”

她的主要工作是在网络上收集求助信息,然后帮助求助者与机构对接,最初的几天,她看到了大量的关于药品、床位和氧气的求助帖。后来,情况变坏了,请求收养孤儿的帖子朝她纷至沓来,那意味着孩子的亲人都已殒命。人们私信她,这里有一岁的、两岁三个月的、八个月的小男孩、小女孩,他们的父母去世了,谁愿意收养他们?对于还在上大学的谭雅来说,这样的信息让她无力又心碎。她能做什么呢?只能时不时地向求助者确认孩子的近况,她找不到拯救这些孩子的方法。

但大规模的民间互助也在发生。诺贝尔和平奖获奖者凯拉西·萨塔亚提(Kailash Satyarthi)为这些在疫情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开办了庇护所;散居全球的印度人超过1700万,他们也被动员起来帮助自己的同胞,一位远在波士顿的印度裔医生每天接到15通来自家乡的电话,远程指导那些无力获得救助的人对抗病毒,他们许多属于印度种姓制度的最底层;当三个女孩和两个男孩,逃出疫情重灾区孟买,又因为新一轮的大封锁被困在回到家乡克拉拉邦的路上,由海外而来的捐赠食物就被志愿者送到他们手上;一位年轻的乡村教师,当他得知自己远在德里的好友病在旦夕,驾车日行1300公里,只为将找到的氧气瓶送到他手上;在疫情之中,既发生过如黑市上的欺诈那样不堪而丑恶之事,也有许多良善之事在发生,一位小偷悄悄将自己偷窃的1700剂疫苗送还给了警察,他在一张小纸片上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治疗新冠的疫苗。”

海外的民间救助也包括中国。随水说,一共有七家国内的公司或者基金会找到他,请他帮忙联系印度需要帮助的人和社群,有捐口罩的,也有捐急需的制氧机,还有一位邓总捐了225盒连花清瘟,可能对于印度这样的帮助杯水车薪,但这依然值得我们将之记录下来。

让我们的故事回到好人杰韦德。他还开着突突车奔驰在博帕尔的大街小巷,尽着自己的互助之心。他的努力并非一帆风顺,5月1日下午,当时他正赶去接一位57岁的感染者,警察截住了他,指控他违反了疫情期间的封锁令,看到他车上的氧气瓶,警察还认为他犯了非法运输稀缺氧气的罪名。在警察局,他不得不用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让警察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突突车改装成一辆急救车,从而获得一张豁免通行证,但这时一切都晚了,感染者已经在家里无助死去。

这是让人灰心的时刻,但回忆至此,杰韦德听起来却没有气馁的感觉,他已经帮助了49个人,他还想要做的更多,他还没有灰心。“如果至少有12个像我一样的突突车司机一起改装救护车,就会更有效率。”

他说,让他觉得一切还来得及,自己做的事还有意义,是另一件小事。16天前,当他开着车送另一个患者去医院时,同在车上的亲人哭声撕心裂肺,他没有回头,也留下了泪水,当时他默默祈求神明保佑这家人平安。后来又过了好些天,患者的亲人突然打来电话,兴奋地通知他家人已经康复。是在那一刻,他觉得,一定是神明听见了他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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