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吨的材料来运送100公斤的人永远不会对环境无害。
上月底，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发布题为“As their sales continue to rise, SUVs’ global CO2 emissions are nearing 1 billion tonnes”（译《随着SUV销量持续增长，其全球碳排放量已接近10亿吨》）的评论文章，文章指出继2021年全球汽车市场整体经历强劲增长后，2022年汽车总销量下降0.5%至7500万辆；虽然全球车市整体表现不佳，但SUV（sport utility vehicle，运动型多用途车，主要指带四轮驱动越野车）和电动汽车销量都在逆势增长，且SUV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已经接近10亿吨，为全球带来了较大的环境负担。
英国报刊《卫报》美国站（Guardian US）环境领域记者Oliver Milman称，越来越明显的是，SUV销量的飙升正在产生大量污染源。国际能源署执行董事Fatih Birol也直言，“SUV在全球范围内的购买热潮，正在挑战大家为减排作出的努力。”
大众为何偏好SUV？
从1941年美国威利斯汽车公司交付世界上第一辆SUV车型Willys MB起，SUV就开启了公路驰骋之旅。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SUV车型不断发展并逐渐在全球汽车市场成为主流车型，豪华跑车品牌如兰博基尼、阿斯顿马丁等也纷纷发布SUV车型以扩大市场。其中兰博基尼旗下的SUV车型Urus更助力兰博基尼在2022年创造全新销售记录，购买SUV近年来已是蔚然成风。
兰博基尼旗下的SUV车型Urus
图片来源：兰博基尼
国际能源署的数据指出，全球SUV的销量从2010年的约1000万辆增加到2021年超过3000万辆；从市场份额上看，SUV的市场份额从16.5%（2010年）增长到45.9%（2021年）。自2013年起，中国已经取代美国成为最大的SUV市场；从人均SUV保有量看，2021年时，美国每38个人就拥有一辆SUV，中国每125个人拥有一辆SUV。
消费者洞察与市场研究机构JD Power去年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全年，美国销售的78.5%的新车都是SUV和皮卡，而在2014年时该数据仅为54.6%，SUV的销售情况越来越好，且已经成为美国公路上的主流车型。澳大利亚全国交通委员会（National Transport Commission）也在去年发布报告表示，在澳大利亚，SUV车型的销量占2021年新车销量的一半，大型SUV销量较上年增长2.5万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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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范围内，虽然2022年汽车市场销量略微下降，但SUV销量仍然保持上升势头。美国科技媒体The Verge记者Justine Calma指出，2022年SUV的销量增长了3%，且现在已经占全球汽车销量的46%，其中美国、印度和欧洲市场增长显著。另外，电动SUV的销量和产品线也在增长，2022年电动SUV销量占SUV总销量的16%；在全球市场上超过400款电动汽车车型中，约有55%为电动SUV车型，高于2018年的40%。
全球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并选择SUV车型，“SUV曾经是拖着工具四处疾驰，或在崎岖不同的路面进行越野任务的主力，而现在它已经成为喜欢在郊区游玩家庭的默认选择，甚至在人口稠密的城市核心地区，人们也将SUV视为默认选择”，《卫报》美国站环境领域记者Oliver Milman如是表示。
大众对SUV的偏好与SUV所代表的性能息息相关，首先SUV满足了大众对汽车空间容量的追求。汽车行业研究机构S&P Global Mobility首席汽车分析师Stephanie Brinley称，“大众对家庭用车的期待是多功能车，而不是轿车”，而且汽车厂商已经意识到部分国家的人喜欢随身携带所有的东西，因此厂商也在不断推出新的、更大的SUV车型满足消费者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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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安格利亚鲁斯金大学（Anglia Ruskin University）高级讲师Tom Stacey则表示，“许多驾驶者表示，他们喜欢更高的驾驶位置，且重视汽车的越野能力”，而SUV车型相较于小型汽车更高的底盘确实满足了驾驶者“坐得更高”的需求；另一方面SUV汽车从创立之初就以越野能力而闻名，于消费者而言，SUV满足了他们对更高性能汽车的期待。
当然广告营销的力量也不容忽视，加拿大西蒙菲莎大学（Simon Fraser University）传播学院副教授Shane Gunster在研究SUV广告时也指出，“通常情况下， 广告中SUV疾驰而过，且能完美地融入自然环境.....SUV被描述为一项探索自然的技术产物，我们可以通过SUV瞥见自然的秘密美学，真正体验和欣赏自然”。在此类画面耳濡目染之下，大众会自然而然地将SUV与探索自然相连接，并产生对SUV的喜爱与向往。
SUV对环境造成更大压力
“更大是更好的反义词”，美国科技媒体The Verge记者Justine Calma如是阐述SUV之于环境的关系。SUV的销量越来越高，这类尺寸更大的车辆为环境带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Oliver Milman指出，早在2019年国际能源署就指出，对SUV需求的不断增长是导致2010年至2018年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增加的第二大因素，超过了重工业、卡车、航运、航空等的碳排放量；且将SUV总体碳排放量与国家碳排放量进行比较可以发现，其碳排放量已经可以位列世界第七大碳排放国家。
对SUV需求的不断增长是导致2010年至2018年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增加的第二大因素
图片来源：theguardian.com©IEA
国际能源署今年年初最新的数据再次提示，全球SUV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已经达到了非常庞大的数字，每年排放近10亿吨二氧化碳，该数字几乎是英国2021年全年二氧化碳排放量的两倍。另外，随着SUV销量上升，从2021年到2022年，乘用车中非SUV车型对石油的需求几乎保持不变，而SUV车型的石油消耗量每天增加50万桶。
与小型汽车相比，SUV在材料、油耗等方面都消耗更大。根据英国安格利亚鲁斯金大学高级讲师Tom Stacey的说法，首先SUV体积更大，因此相较于小型车，它们在生产过程中需要更多的材料，也会产生更多的碳排放，例如大众汽车旗下高尔夫的重量约为1330公斤，而基于高尔夫打造的紧凑型SUV车型途观的重量约为1534公斤，较前者增加了200公斤的材料（以金属、塑料和橡胶为主）。
其次，SUV的高消耗还体现在燃油效率方面，因为SUV车身较重，因此相较小型汽车，发动机需要更大的马力来驱动，其油耗也会更高；相较于低底盘、流线型车身的轿车，SUV更高的底盘和更棱角分明的外观使其在行驶时风阻系数更高，这也会导致油耗更高。
GMC悍马电动汽车SUV车型
图片来源：GMC悍马电动汽车
电动SUV不存在燃油效率问题，但是这也并不是解决环境问题的“完美选择”，电动SUV也需要更大的电池来为其提供能量。科技商业媒体MIT Technology Review（《麻省理工科技评论》）气候方向记者Casey Crownhart介绍，电动轿车日产聆风配备的电池约为40千瓦时；而GMC悍马电动汽车推出的SUV所配备的电池为210千瓦时，电池容量是前者的5倍以上。如果电动SUV车型继续发展，未来对电池材料的需求也会大幅增长，Casey Crownhart预计到2035年全球需要300座新矿山以满足电池需求，到2040年锂需求也将增长40倍，而大量生产这些电池原材料也会对土地、水资源等造成破坏。
而且电动汽车并不代表着完全零排放，Casey Crownhart指出，虽然将制造电池和利用燃料发电、为汽车充电产生的碳排放考虑在内，同一款车的电动车型在碳排放方面的表现也优于汽油车型，但是如果将汽油车型的丰田卡罗拉和GMC悍马电动车SUV车型比较，GMC悍马电动车SUV车型产生的温室气体更多，对环境的影响也更大。
图片来源：myev.com
绿色汽车战略缺失重要环节
不能否认，汽车向电动化转型有效减少了交通出行领域的碳排放，从国家政策到环保组织以及车企都为发展电动汽车付出了诸多努力，“但是在鼓励消费者选择最能满足他们需求的高效能车辆方面，任何机构都没有付出很多”，密歇根大学自然资源与环境学院名誉研究教授John DeCicco表示，“虽然有许多美国人意识到全球变暖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将这种担忧与日常汽车购买联系起来是绿色汽车战略中缺失的一环”。
鼓励改变的第一步首先需要政策层面有意识的引导。加拿大西蒙菲莎大学（Simon Fraser University）可持续交通领域教授Jonn Axsen和Zoe Long博士去年在温哥华地区对近1000名居民进行了调查，他们发现如果想要改变消费者购买SUV的意愿，政策层面的调整是有效的方式。调查显示如果将小型汽车保险的价格下降20%，则36%有意向购买SUV的消费者将转而购买小型汽车；如果将SUV的购置税提高10%，则35%的有意向购买SUV的消费者将放弃购买；如果对所有进入加拿大温哥华的SUV征收5美元的通行费，那么33%的消费者会选择购买小型汽车。
根据Jonn Axsen和Zoe Long的说法，诸如此类的定价机制和税收调整将会是双赢的政策，而如果不从政策层面出发，挑战SUV市场将会非常棘手，因为在没有政策干预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购车选项由SUV转向轿车。
图片来源：kpbs.org©John Bazemore AP
另外，Jonn Axsen和Zoe Long也指出，加拿大在燃油效率方面较为宽松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SUV的销售，而重新设计目前针对汽车燃油效率的政策法规将会是解决SUV所引发的气候问题的另一种选择。目前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已经发布新规，自2026年起，在美国销售的新车平均每加仑汽油必须要能使车辆行驶至少40英里，特朗普时期的标准为每加仑汽油能使车辆行驶24英里即可，类似举措可以有效推动汽车企业在燃油效率方面作出改进，从而降低燃油类SUV车型的油耗。
当然培育消费者意识也是改变的关键，俄亥俄州立大学城市和区域分析中心主任Harvey Miller认为，消费者需要意识到SUV并非是生活的必需品，一方面，SUV对生活在城市社区的人来说利用率并不高，“你不需要开着SUV去超市买一罐牛奶”；另一方面，SUV为步行及骑自行车的群体带来了大量的污染和恐惧，虽然车主将SUV视为行车时更安全的选择，但是SUV较高的底盘和较大的车身往往在发生事故时会对另一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许多SUV行驶在纽约曼哈顿繁华地区
图片来源：nypost.com©James Messerschmidt
加拿大日裔遗传学家、环境保护主义者David Suzuki表示，真正的解决办法在于“改变我们出行的方式，重新构想我们的生活空间并减少对私家车的依赖。”在他看来，扩大公共交通的覆盖范围、更好地利用电气化等新兴技术都是值得推行的方式。具体到行动中，“我们需要让人们更轻松、安全地骑车和步行，帮助他们轻松地选择其他交通方式；我们也需要开发交通便利、适合步行的社区”，因为“用两吨的材料来运送100公斤的人永远不会对环境无害”，David Suzuki如是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