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4日，欧盟正式达成一项新规，其中包括禁止销毁未售出的衣服的新措施，以此打击“快时尚”和减少浪费。新规生效后将不会马上实施，原则上大型企业拥有两年过渡期，中型企业有六年过渡期，而小型企业则被豁免。新规还明确规定商品需要带有“数字产品护照”（digital product passport），旨在提供出售商品之于全产业链中对环境的影响等信息，帮助消费者做出更好、更明智的选择。目前，新规中一些细节仍有待敲定。

该新规是欧盟委员会2022年3月30日提出的关于建立可持续产品生态设计（ecodesign）要求框架的新法案提议中的一次更新内容。新法案基于欧盟新的循环经济行动计划提出，旨在让欧盟市场上几乎所有实物商品从设计阶段开始的整个生命周期更加环保、循环和节能。同期，伴随新法案欧盟还提出了可持续和循环纺织品战略，其中就快时尚、纺织品浪费和未售出纺织品销毁问题进行相关探讨。

欧盟新规旨在将可持续产品变成常态（官网截图）

结束“获取、制造、丢弃”模式

自前年提出“生态设计”新法案以来，欧盟委员会一直就相关议题积极讨论并推动相应新规措施的落地，例如去年11月，欧盟通过一项关于加强消费者“修复权”的新规定，旨在通过强力措施让维修缺陷商品变得容易、减少浪费和支持维修行业，鼓励更可持续的消费、更可持续的产品设计。面对纺织品产业，相关讨论也在持续进行中，包括为了解决服装和鞋类的生产过剩和过度消费问题，呼吁采取措施结束“快时尚”。根据定义，快时尚商品为“大批量的低质量、低价格的服装”。

此次新规中，禁止销毁未售出的纺织品和鞋类产品的新措施成为了最大的亮点。作为一项直接禁令，新措施要求相关企业终止这一造成浪费和对环境有害的做法，推动其生产和销售更耐用、更便于维修和回收的产品。

欧盟基于新的循环经济行动计划，大力推动便于再利用、再回收和维修的可持续产品生态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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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新措施主要针对纺织品和鞋类。但欧盟委员会表示，未来还可将这一禁令扩大到服装和鞋类等纺织品以外的其他领域，优先考虑具有高度影响力的如家具（包括床垫）、轮胎、油漆等商品，钢铁、铝等原材料也将在监管范围内。不过，该禁令是否适用于总部在欧盟的公司或在欧盟运营的任何公司仍需进一步厘清。

无疑，新措施是对“快时尚”的一次直接打击。根据欧盟环境署（EEB）早在2021年发布的《关于禁止销毁未售出商品的政策摘要》报告，时尚行业素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那就是将未售出、仍然可用、过剩或过时或被退货的库存商品视为“垃圾”或负担，对其进行销毁。如此一来公司也能控制库存，避免诸如因库存过剩落入折扣和限时促销等环节。

报告提及，尽管这种有毒的现象已被不少个案得以证实，但整体的销毁规模仍不确认。该报告引援了国际广播机构德国之声（DW）一篇2020年报道的数据尝试展现冰山一角：法国政府2014年约有价值6.3亿欧元的未售出商品被销毁，这一数字在德国为70亿（2010年）。实际上，真实的数字有可能更高，特别是电商购物日益成熟便捷的当下。而此次新禁令就强调，大型企业需要每年披露其弃置的未售商品数量并交代弃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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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销毁未售出商品这一做法并不可持续，更不符合目前欧盟提倡的可持续产品生态设计原则。欧洲议会议员Alessandra Moretti表示，“是时候结束‘获取、制造、丢弃’这种模式了，这对我们的地球生态、人类健康以及社会经济来说都是有害的。”她指出，基于生态设计的可持续产品需要成为常态，允许消费者达到节能目的、让产品维修变得容易，而新禁令将有助于改变“快时尚”制造和生产产品的方式。

新规实施的美好愿景与挑战

根据时尚产业媒体Vogue Business的报道，在可持续资源机构Eco-Age的咨询师Philippa Grogan看来，新禁令主张的处理方式在某程度上是讨喜的，因为政策制定者或许并没有直接要求品牌减少生产，或者限制它们每年的产量，但巧妙地惩罚了那些过度生产的企业。“虽然禁令本身不会终结生产过剩（现象），但它有望促使品牌（在生产模式上）更加有规划、有责任，并变得少些贪婪。”

毫无疑问，整个新规将对时尚产业带来影响。一方面，就“数字产品护照”而言，这一规定要求品牌向消费者列明与产品相关的可持续信息，让他们可以有意识地消费。实际上，这也在强调相关利益所得者要推动时尚行业的透明度。透明度意味着展示产品从设计之初到使用过程再到产品寿命终结后，整个产品生命周期和价值链的每一环信息，包括原材料的种植或生产方式、成品的可降解比例、所涉及的能源标签，甚至产品的可维修系数等等。

虽然时尚行业的透明度一直被诟病，但随着当前全球可持续情绪不断攀升，越来越多品牌也在为提高自身透明度作出努力，而新规的出现将在政策层面要求更多企业品牌加入，进一步推动行业透明度发展。

“数字产品护照”强调行业透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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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新禁令正在打破时尚行业那些不可持续的产品思维。不少专家认为，新禁令的提出让欧盟最初的提案变得更雄心勃勃，让可持续时尚的推行更有启发性。“这表明政策制定者愿意创建一个更强大的体系，”Grogan表示，“禁止销毁未售出的商品或许能让品牌重新思考他们的生产模式，并可能更好地预测其系列产品。”

如果销毁未售出商品是时尚行业处理过剩库存的遮羞行为，那么无法销毁意味着品牌需要关注存量问题，换言之与消费者“有意识地消费”相比，企业或品牌也需要“有意识地生产和设计”。

可持续时尚咨询公司The Bear Scouts创始人Dio Kurazawa表示，新禁令为品牌提供了一个机会，让其提高供应灵活性并尝试摆脱大多数所依赖的批发模式。“现在是支持预购和按需制造等创新的时候了。”他表示，“这是品牌利用人工智能（AI）了解预测未来的一个机会。技术可以帮助品牌更有意识地制造产品，如此一来也能减少未售出的商品（的出现）。”与传统的“先生产、后存库”生产模式相比，按需制造或预购制销售通常不会发生传统生产模式中常见的生产过剩风险，但后者往往对供应链有着更高的灵敏度和依赖性，也进一步强调大数据或云技术的重要性。

按需制造模式类似于云制造或定制制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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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产模式的转型，当未售出商品库存无法避免时，德国时装协会和欧洲时尚联盟（European Fashion Alliance，EFA）首席执行官Scott Lipinski给出另一种解决思路，“我们的行业还坚定地致力于发展再制造和升级改造等新做法，这些做法给未售出的产品带来了第二次生命，同时允许创意自由蓬勃发展”。

不过，关于新禁令目前仍有不少细节待商榷。例如对“未售出商品”和“销毁”的明确定义，前者就EFA的认知，“未售出商品”意味着商品仍适合消费或销售，这并不包括仿冒品、样品和产品原型；后者则容易存在灰色地带，如回收再利用是否会成为一种变相销毁，即对不可回收再利用的残留部分进行销毁。

此外，Kurazawa也指出，时尚行业经常以供应链缺乏透明度为借口为自己的不可持续行为开脱，那么在透明度缺乏的情况下，新禁令的执行是否受制于“无法证明品牌正在销毁未售出的商品”？“显然有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在哪里发生，但欧盟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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